文/谢东霞
编辑/叶丽丽
六年前,陈磊离开腾讯云,加入迅雷并担任CTO时,迅雷创始人邹胜龙对他颇为看重:“陈磊在云计算领域拥有丰富的经验,相信他加盟之后,将带领迅雷在云计算的技术路径和商业化方面攀上新的高峰。”那时所有人都认为迅雷有了业务转型成功的希望。
没有人想到,陈磊最终以这种方式与老东家反目。
10月8号,迅雷公司发布公告称,公司前CEO陈磊涉嫌职务侵占事宜,已被深圳市公安局立案侦查,并在公告最后呼吁陈磊尽快回国配合调查。
陈磊涉嫌职务侵占罪事宜的公告,图源迅雷官网
今年4月初,陈磊在董事大会上被罢免,由早期迅雷技术合伙人兼CTO李金波接替陈磊,担任迅雷集团和下属迅雷、网心及其它关联公司新任首席执行官。
同时,在这次会上,迅雷的董事成员做出全新调整,包括任命李金波、段晖、石鹏和罗为董事会成员,而王川、洪锋、邹涛和刘芹等人辞任董事。
其中,王川、洪锋为小米联合创始人,邹涛为金山软件CEO,刘芹为晨兴资本合伙人。这意味着小米系退出董事会,李金波系占据主导地位。
李金波曾为迅雷技术合伙人兼CTO,主持过迅雷早期产品明星产品迅雷4、迅雷5的研发工作。
值得注意的是,小米、金山、晨兴与李金波创办的Itui公司达成了一项协议,同意将各自拥有的迅雷股权换成Itui的股份。李金波则用他手中的Itui的股份,兑换成了迅雷的股份,成为迅雷最大股东,持股39．8%。而变更前的迅雷前两大股东分别是,持股27．8%的小米公司和持股11．1%的金山软件。
而李金波系主管迅雷后,发现陈磊通过深圳兴融合这家关联公司转移巨额资金。
此外,陈磊任职期间和迅雷前高级副总裁董鳕育有一子,两人之间并非如陈磊曾经保证过的单纯同事关系。
陈磊还通过董鳕网罗了一批董鳕黑龙江鹤岗的老乡、闺蜜,安插在公司关键岗位,通过虚构交易环节、编制虚假合同等非法手段,套取公司资金,涉及金额巨大。
于是迅雷向深圳市公安局提出控告。随后,陈磊与前迅雷高级副总裁董鳕一起出境至今未归。
不过,陈磊向每日经济新闻回复称,他今年5月份到7月份一直配合公安机关调查,前后提交了5份材料,一一回答了公安机关的问题,并且当时公安机关通知他做出了“不予立案”的决定。
陈磊表示,9月初,迅雷现管理层又找了检察院申请立案监督。而他又在9月17日被通知,公安机关已经决定立案侦查了。
陈磊反击称,迅雷着急立案的原因是,“公司在做审计时被查出一些问题,他们想把这些问题全部归咎于我,但是审计机构不认可,于是便说我涉嫌职务侵占,已经被公安机关立案了。审计机构则称,需要立案通知书才能做审计。”
1、兴融合到底是谁的?
关于陈磊被控涉嫌职务侵占,主要涉及两家关联交易公司:海南链享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海南链享云),深圳兴融合科技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兴融合)。
据天眼查显示,兴融合成立日期是2018年7月,是由北京链享云旗下的全资子公司海南链享云100%控股。
2018年,迅雷集团宣布与新大陆科技集团达成战略合作。新大陆集团将成立北京链享云科技有限公司,迅雷集团向链享云售让部分区块链业务,包括链克、链克商城和链克口袋。
后来北京链享云发布公告表示,北京链享云与迅雷签订协议、开发布会、并建立一家迅雷的关联公司――海南链享云,配合迅雷规避监管问题。自海南链享云公司自成立起,所有海南链享云的公章、系统、代码、人员、包括链享云的官网,全部都由迅雷控制与管理,而链享云的官网虽标识北京链享云,但其实都是迅雷控制。
北京链享云公告,图源链享云科技微信公众号
但迅雷新管理层表示:兴融合作为迅雷带宽供应商实际为陈磊个人控制的公司,他已通过各种非法手段,向兴融合转移了数额巨大的资金,并采取欺骗手段企图将迅雷公司核心技术人员转移至兴融合公司。
2014年迅雷上市后,就开始了不同的业务,旗下子公司网心科技主要探索全新模式的云计算业务。近年来网心一直承载着迅雷押宝的区块链、云计算业务,相对于专注下载的原迅雷公司,网心一度被视为迅雷未来的希望。
后来它也不负众望,陆续推出了明星产品赚钱宝和星域CDN,这两款产品主要是利用技术去共享众筹到的带宽资源。星域CDN通过赚钱宝收集闲置宽带资源,然后再将这些资源分配给有着巨大带宽需求的视频、游戏等行业。
星域CDN这一模式在2017年被叫停,当年2月份,工信部规定只能从有牌照的企业购买宽带,并出台清理不合规范市场交易。兴融合也是在2017年开始逐渐出现在迅雷业务关联之中,陈磊在采访中表示,兴融合是用来规避风险的壳公司,它从网心科技手中购买硬件,再销售给矿主,用这个方式隔离网心的风险。
兴融合所从事的业务在本质上是通过灰色途径获得廉价的带宽。平时,电信和联通等运营商作为国资企业,对销售带宽的价格有严格的管控,以避免国有资产流失。
但兴融合通过小融盒子为采集非法带宽提供了设备和技术手段,给矿主提供了销售渠道,并且通过微信群和线下活动,把这些矿主组织起来。
严格意义上讲,这就是工信部所要查处的自建网络。
关于自己在外私设公司的说法,陈磊曾在采访中反驳,“所有兴融合公司的代码、数据都在网心,没有把这个公司做成一个独立的公司”,公司很多文档都提到过这个项目,其中xr就是代替兴融,工作内容中大量出现这个东西。
兴融合的业务完全依赖于网心,没有网心的玩客云设备和技术授权,兴融合就没有办法开展小融盒子的业务。
此外,陈磊还谈到,“因为在销售中增加了兴融合的交易环节,导致兴融合跟网心科技之间有关联交易。为了保证网心的审计能够合格,有业务关联的公司不能用网心职员去做股东和法人,我们只能请公司同事的家人来做。”但有知情人士对AI财经社称,网心科技给到这两家关联公司的价格非常不合理,背后还有猫腻。
2、拉起迅雷步入转型
早在今年5月份,陈磊曾公开表示自己十分后悔在2017年出任迅雷CEO,也很懊悔在2014年离开腾讯云,加入迅雷。
不过迅雷和陈磊初次结交时,都是对方的白月光,陈磊把迅雷当成一展抱负的机遇,迅雷也把陈磊看作转型革新的希望。
2014年,迅雷已经褪下PC时代的风光,错失移动互联网良机的迅雷管理团队希望求变。
当年5月,迅雷创始人邹胜龙找到时任腾讯云计算总裁的陈磊,希望他加盟,但他当时根本不相信迅雷能做云计算。
不过那时候的云概念还仅仅只是概念的初期,当时腾讯核心主力也没有放到云业务上,陈磊的能力在腾讯也很难施展。
过了4个月,雷军作为迅雷投资人亲自找到了陈磊,两人长夜谈心触动了陈磊,当年11月,陈磊便正式加盟迅雷担任CTO,负责迅雷的云计算业务。
当时雷军非常看好迅雷P2P技术的潜力,2014年在迅雷E轮融资中,小米集团、金山软件等机构,投了迅雷近2亿美元,直接把迅雷送去了纳斯达克敲钟。
迅雷融资数据,图源天眼查
不过迅雷的核心技术是P2P下载技术,产品线单一, 在上市第二年,迅雷就遭遇了股价低迷的困境,甚至不得已在2015年以1．3亿的价格,出售了长期亏损的核心业务迅雷看看。
陈磊的加入给予了迅雷全新的蜕变,为了理清对迅雷转型的整体思路,陈磊曾到论坛上翻看用户对迅雷的反馈,把迅雷此前的历史资料全部收集起来仔细研读,以加深对迅雷产品、迅雷用户的认识。
陈磊在迅雷的技术基因之上,确定了“共享计算+区块链”的转型方向。
2015年迅雷开始往共享计算转型,陈磊主导迅雷分拆出全资子公司网心科技,并出任CEO,开始用共享经济的模式去重构云计算,先后推出了迅雷赚钱宝、星域CDN等,赚钱宝与星域CDN连续7个季度业务大幅上涨,取得了良好的市场反响,显著的业绩,让陈磊在一年内,就升任迅雷联席CEO。
2017年,陈磊打出All in区块链的旗号,发布迅雷币,迅雷的股价也在区块链概念的推动下,曾达到27美元的峰值,一时间迅雷在资本市场名声大噪,陈磊也在那年成为迅雷CEO,全面负责迅雷下载和CDN等业务。
3、两方争斗,两败俱伤
对于出任CEO,陈磊表示是无奈之举。因为迅雷高层发生意见分歧无法调和,作为职业经理人的他才被推上了CEO的位置。
而出任CEO后,陈磊因迅雷大数据的P2P业务与迅雷当时的高级副总裁於菲产生了矛盾。后来陈磊也承认,在迅雷的这些年确实犯了很多职业经理人的大忌,一是当时得罪於菲,二是过多地承担了公司的风险。
2015 年,原迅雷法务负责人於菲,在邹胜龙的支持下成立迅雷大数据开拓金融业务,这家公司的核心业务是P2P,代表着创始团队的利益,由迅雷占股28%,并使用了迅雷的品牌和流量。
当时P2P的暴雷风险已经逐渐显现,陈磊认为,虽然迅雷只占迅雷大数据28%的股权,并没有实质权力,但用户不会认为在迅雷APP里买的金融产品和迅雷没有关系。
在这个过程中,陈磊和於菲爆发了激烈冲突,迅雷创始人邹胜龙曾主张,迅雷花5000万把迅雷大数据整个买回去,变成全资子公司,让迅雷大数据的所有股东套现,但是遭到了股东们的强烈反对。
这场内讧最终在2017年落幕,迅雷大数据公司的管理层回购迅雷公司在大数据公司的全部股权,并从迅雷品牌切换到摸金狗品牌。
於菲在11月29日被免去了在迅雷集团的一切职务,12月12日,邹胜龙卸任董事长一职,由小米公司联合创始人王川担任董事长。陈磊虽然赢得胜利,但由此与迅雷创始团队结了仇。
不过,此次迅雷新管理层和陈磊产生冲突的核心还是在于是否有利益输送。
对此,双方各执一词,争夺不休,剩下的局外看客只能等待警方的调查给出答案。
不过,无论调查结果如何,也不能阻挡迅雷的颓势。
这次受陈磊被立案事件影响,迅雷股价大跌至3．07美元,与当年27美元的峰值相比缩水了近88%。
迅雷股价,图源东方财富
迅雷起家于2003年, 诞生在中国互联网的第一次风口。早期互联网由于网速慢、不稳定、直接用浏览器下载文件失败率高等因素,下载工具成为必备软件。当年独创的P2SP技术让迅雷在一众下载软件中凸显出来,巅峰时期,迅雷用户超过4亿。
可惜PC时代的辉煌,没能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延续,时至今日,迅雷在很多人印象中也还只是个下载工具。随着互联网基础设施升级、浏览器功能日益完善,以及移动互联网产品中产品形态发生变化,用户对单纯的下载工具的需求已经越来越少。
2014年上市之后,迅雷在电商、游戏、视频、金融、直播等诸多风口进行探索,但均以失败告终。陈雷接管迅雷以后,主导云计算和区块链业务成为新方向,也只是昙花一现地火热了一阵。2017年看重区块链的陈磊推出了玩客币,受到炒币者的追捧,单个玩客币的价格从0．1元上涨到10元。
2017年Q4,迅雷总算扭亏为盈,但2018年我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的《关于防备变相ICO活动的危险提示》中,链克(更名后的玩客币)被点名指出,本质是一种融资行为,存在危险。很快,玩客币价格应声跌落,直至清零,迅雷再次失去破局之道。
其实,迅雷股价在2018年经历过24．91美元的高位后,股价就一直持续走低。
迅雷公布的2019年业绩报告中显示,全年业务亏损为5340万美元,在过去三年2018、2017、2016亏损则分别为4430万美元、4420万美元、3080万美元。今年发布的二季度财报显示,净亏损1180万美元,加上一季度净亏损550万美元,今年上半年迅雷公司亏损额已经达到1730万美元。
迅雷的表现绝对达不到雷军的投资预期,而新官上任的管理团队,能为迅雷带来怎样的发展机遇?未来,这家上市公司能否探索出新的生存之道?